极简的奋斗价值——凡琢
Part1 游荡的空虚灵魂
小孩子传言着，bugrin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名为【空格】的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秘密基地。那里存放着超乎人类想象的武器，稍有不慎就会让整座城市灰飞烟灭。
天边的云被夕阳点燃，烧红了远方的一大片天。电车轻轻驶过高悬在地面上的轨道，小摊贩也纷纷出工，开始了一天热闹的营业。一个其貌不扬瘦高年轻人瘫在公园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神色黯然地坐着，无聊地旁听着周围孩子们的戏语，冲着面前虚无一物的空气喃喃着。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穿上那身白大褂呀……”
这里是bugrin，一个拥有梦幻般科技水平的城市群。人们在这被专业的机构开发出各种各样的扭曲，得到了改变现实的超越身体机能和认知的能力。
这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名叫凡琢。他是被官方认定的无能力者。尽管他的扭曲生涯被官方判了死刑，他依然笃信官方的评价，把生活不顺这类似的一切归咎于神明的惩罚。
不过他所认定的神明，不仅在这扇门前把他踢了出去，还在他原本走的路上洒满了荆棘。别看他这样颓废，他也是一位隐于市的高手。他原本是一家特种伤医院的脑科手术主刀医生，但因为违反上级规定，私自对一位患者动刀。虽然救回了患者一条命，却让早早做出死亡判定的上司颜面无存。大概就是从那几天起，凡琢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后来有传言说他似乎受不了生活和工作的压力，他听说之后，便找了个理由引咎辞职。
“都是因为这世界墨守成规，害我丢了饭碗……不过这也没办法呐……”他用生怕别人知道，而又生怕别人不知道的音量说着。
但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要向面前的小孩子抱怨吗？
世界花草鱼虫鸟禽走兽，岂独为自己一人生长耶？
凡琢摇摇头，自己的失败自己知道就好。吃补助的人没必要大摇大摆地生活，自己要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当这个城市的蛀虫。傍晚的公园真是相当的美，让人不自觉地陶醉其中。不过孩子们大概对着片夕阳无感吧，一个个都早早地回了家。
他失业了。这是个无法逃避的现实。而且是由于自己最为厌恶的“职场规则”。
长椅上还坐着一个带着礼帽的女性，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们。她脸颊有一种单纯的美好，说不上的奇妙魅力令人向往。她穿着精致的花边裙子，将整个人的气质都衬托了起来。
“一言不发啊，你是某个小孩的母亲？”凡琢看向女性，想把眼前沮丧的事情忘掉，搭讪家庭妇女也是不错的饭前运动呢。动动嘴至少还能锻炼一下自己贫乏的语言表达。
“那个棕色头发的算是我的孩子吧，毕竟我是个单身的淑女呢。”女性稍稍偏过头来，用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他。
“没结婚，那孩子是领养的吗？看来是个有故事的孩子呐。”凡琢扬扬自己的眉毛，对这样的琐事显得很有兴趣，不禁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自己作为都市里鲜有的无业游民，每天唯一的“事业”可能就是收集城市里的奇奇怪怪的都市传说，顺便看看学界发生什么新奇的事。
“大叔，你这么喜欢听别人的故事啊······我感觉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凡琢看不见女性的表情，但他背后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凡琢感觉自己撞上了拥有强大扭曲的业者，这对一个无能力者来说可是鼎鱼幕燕的危险时刻。身为无能力者，凡琢对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森林认识还是很深刻的。如果说拥有稀松平常扭曲的人在社会里像个普通人级，那没有力量的人，在这个社会里的地位就是臭虫级，而且这份社会地位天梯排名暂时没有最高点和最低点。
“嘛，不好意思，这种事很罕见，我很好奇所以就没注意到你的想法。你不喜欢说，我当然不会勉强什么的。”凡琢挠挠自己的刺猬头，赔上一个笑脸，心里想着这次搭讪又一次宣告失败。
“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当所有责任和选择都压在自己身上时，你内心遭受的那种痛苦的。喂，松泽幽冥！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女性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向孩子中棕色头发的，笑的最开心的那个走去。
留下凡琢一个，慢慢咀嚼着女性说的那句话里岁月的厚度。
天彻底地黑了下来。
Part2 敏感的已逝稚嫩
自然的，凡琢也需要购物嘛。人常说购物是人类本能的冲动，人在买东西的时候似乎总会感到超乎以往的**，而这种**总会促使他们买更多的东西，一次次剁手。可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凡琢购物往往是自己泡面快吃完或者矿泉水不够喝的时候才去【交流区】最大的超市赶一波零售品大减价。
他总是庆幸自己不抽烟不喝酒，省下了好一笔开销。当然，谁也不认识也是一种优势，至少少了情感上的负担和经济上的来往。可是每到大减价日来临前，凡琢总是高度紧张如临大敌。他深深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平时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以及勤工俭学年轻力壮的后生。
“这回要买的在付款区正对面往前数两个货架，那就选路线b吧，看来又要享受一周的素面了呢······”凡琢接过门口工作人员的商品传单，迅速确定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吐槽这次货架安排的同时，脚下一刻不停大步冲出。
出乎他意料的事还是发生了。自己本以为选择了一条快速的路，但是中途遇见了埋在商品包装箱里的正在装架的导购员，临时换了一条路跟着人流却被卷到了奇怪的区域，随便抄起货架上残存的食物，赶紧排进付款的队伍里。“好吧，这次是饭团决胜一周啊······要是路上的人没把我带偏，我可能还是可以吃上素面的。”
心里这么想着，凡琢拿着饭团的手好像都轻了不少。潦倒似乎从他满足的微笑中渗透出来，如果算算恩格尔系数的话，凡琢的75%可能独霸鳌头。自己买到了未来一周的伙食，就连身上的廉价衬衫似乎都闪烁着开心灿烂的光芒。
直到有个人提醒他：大叔，你的饭团包装袋子破掉了！
此时他才察觉自己的疏忽。自己用大部分财产买的散装饭团滚得满地都是，虽然有一层包装隔着，但毕竟是零散的不容易保存。凡琢赶快把袋子放在一旁弯腰去捡。“这袋子包装简直差劲到不行啊······人一挤就破，以后看来要买个纸袋了呢。”他捡起面前的饭团，气喘吁吁地站起身，突然看见拐角的女厕所门口有几个自己的饭团。
“喂，这不会是杀必死场景吧······不管了，我的就是我的。嗯，我只是去捡饭团。”凡琢看了看匆匆的人流，似乎没有注意他的人，毕竟这是个快节奏的社会嘛。他便悄悄溜进拐角，拾起那些饭团，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这时，身后的女厕所里突然发出了很亮的光，一瞬间闪过凡琢的视野，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提着一袋饭团呆呆地站在拐角。
厕所里······有什么吗？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又一道白光闪出，这回凡琢看的一清二楚，这不可能是黯淡的节能LED能做到的。
凡琢额上冒出一串冷汗。自己本来就是容易出汗的类型，遇见这种纠结的场合肯定是汗腺和肾上腺大活跃的时候了。他本来想去喊一下工作人员，但是无论怎么看，自己在女厕所门口目睹这一切本身就很可疑，想了又想，凡琢决定自己悄悄进去看看。
女厕里似乎还是很整洁寻常的。盥洗用的镜子里映出凡琢的上半身。整个女厕只有一根长度非同一般的水龙头比较可疑。这难道就是潘多拉的宝盒？凡琢试着拧了一下那个水龙头，径直被拽进了一片空白中。
当凡琢再一次睁眼，他已经身处于一片奇怪的草坡上了。四周是空无一物的丘陵地，远远的人工太阳在特制的聚变高塔上散发着光辉。一切都安静至极，有序而神秘。
他爬上坡顶，看见远处一大片银光闪烁着，在人造太阳下闪耀着精彩的光芒。但当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大堆被弃置的战斗装甲和机器人。甚至还有透视射线放射机甲，红外热感侦查索敌机甲这样的战争机器。
这是教科书里才会出现的，被革命军击败的次时代的毁灭杀人兵器。
“这······”
凡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商场添置的供游客游览玩耍或者自拍的大型娱乐设施。用自己的直觉看，这里仿佛一个超大型的停尸房，他甚至觉得，空气里还藏着些防腐剂的味道。
凡琢惊奇地发现，有些战斗机甲的外壳上还有血迹。说明这不是幻想中的世界，这是血淋淋的真实，是无法逃避的真实。这些机甲也曾经杀过人类。凡琢所收集过的都市传说里正好有这么一个存在。根据不久前才听说的小孩子的戏言，那个存放着秘密武器的神秘空间【空格】，稍有不慎就会让整个城市毁灭。他总算明白了这个传言中“毁灭一个城市”的分量。
他站在这堆机甲的周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突然觉得，原来渺小和卑微的无能的那个自己现在是多么有力量，再也不会被别人轻视的能给所有人带去恐慌的力量，整个城市的命运都系在自己一个人手中了。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总得来说，补助的生活不算差，城市对他似乎也挺友好，除了无处不在的社会地位的差距，他生活得还是很自在的。
“谁会闲到动辄毁灭一个城市啊，太小看人了吧。”他吐槽着这个都市传说，自顾自地摇摇头，开始寻找起这个空间的出口。但是，经过刚才的一番思考，凡琢的内心里似乎确实少了点什么，少了点能成为支柱的什么。
活的太轻松大概就会让人失去追求，这大概是靠补助维生的必然后果把。
令人婉惜的是，他并没有发现所谓出口。
这个空间仿佛和他开了个玩笑，设计的无边无际天衣无缝。甚至连手机也显现出信号的无力。他绝望地坐在地上，嘴半张着看着远处的人造太阳，表情渐渐凝固，嘴里嘟囔着：
“什么鬼地方进得去出不来，这下好了，成我的停尸房了······”他仰面朝天躺成一个“大”字，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长长叹出一口气。
不过，总还是有点希望的。他安静下来之后，仿佛听见一个细微的喘息声。凡琢慢慢坐起身来，闭着眼睛继续寻觅着声音的来源。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睡着的男孩。看他熟悉的面容，好像是某一天自己在公园碰见过的孩子。说他睡着了，他确实没一点动静，呼吸平稳，安静而可爱棕色头发的让人想抱紧他。可是他的身体旁边摆着一束小白花，这片空间不像是能长花的地方。
凡琢决定叫醒他问问看。
意料之外的是，男孩无法被叫醒。确认他心跳平稳不是装睡以后，凡琢有点慌神，这孩子不会······一睡不醒吧？无论自己怎么摇晃他的身体，冲他大喊大叫，他都毫无反应，简直就像······一具尸体被人抛弃在这一样。联想到他身旁的小白花，凡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凡琢曾经也是特种伤医院的脑科手术主刀医生，他知道，这孩子除了睡的太深这个理由以外，还可能是脑部出现了奇怪的病变导致瘫痪变成植物人。但是具体情况，还得用某些仪器进行科学分析以后再下决定。
Part3 曾经的失败英雄
此情此景，仿佛和不远的从前那么相似。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接手的最后一个病人。
那是个受到过量射线照射的病人，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在扭曲开发的路上遇上了难以挽回的仪器事故。当他被送进医院时，尽管凡琢希望院方还能对男孩进行急诊，再抢救一下，但是当时的大多数医生对他已经失去了兴趣。甚至连死亡声明都已经打印好准备寄给男孩还未联系上的家属了。他坐在办公室里，无力地看着一条生命从眼前流走。他翻出了所有有关的诊断书，核磁共振的脑部图谱，身体器官的衰竭分析，试图看看这个可怜的患者到底犯了多严重的错误才会一命呜呼。结果他惊讶地发现，这个患者有着异于常人的感觉系统，而且只有在他神经感知系统紊乱猜想的基础上，才有及其微弱的可能成功施救。于是他就想，至少看看这个素未谋面的患者算了。
停尸房的空气毕竟不太好闻。
看门的负责医生不耐烦地用眼神催着他，凡琢觉得空气更加坏了。他揭开遮挡逝者面部的布单，露出一个看起来本应是朝气蓬勃的少年，可现如今面无血色地躺在一个冷冻仓里。
“和这孩子的家人联系过了吗？”
“这孩子似乎没有经家人的同意就跑到bugrin了呢，真是个毛头小子。”听着同事近乎抱怨的介绍，凡琢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突然心里某处涌起一股力量，他觉得自己一定把这孩子要救下来。想到那不等于零的可能性，他不禁大喊道：
“送抢救室，这小子还有救。要和冥王抢人了。”
手术进行了一天一夜。结果自然是昭然的了，这份救赎让凡琢丢掉了工作，不过也至少保住了孩子的性命。这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是很欣慰的结果了。
而现在他似乎遇上了相同的难题呢。只不过，现在的他恐怕早已没了什么负担，但也没了什么责任。可是，自己面前的男孩的生命，似乎被别的什么人放弃了。而自己正好有救他的力量。
“出手相救？别开玩笑了。这个世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道理谁不明白啊？”凡琢自嘲地摇摇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孩子，他极力想甩掉自己不愿想起的过去，但那段经历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如同一段梦魇缠绕在他的良心上。
凡琢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关系到两个人的下半生。但是自己有什么理由在这里替别人做出决定呢？自己能做的，只是单纯地决定自己做什么罢了。
凡琢不禁感受着生命的重量。自己曾经接受了神明的一切馈赠，成为了自己梦想中的救人性命的医生，虽然平凡，但却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而现在虽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却好像已经死了。
“也不知道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呢，”他充满感慨地用手摸摸孩子的额头，“下不为例吧，不过得先找到出口呢。”
“你要的东西······琢呀，你最近没消息了，是结婚了吗？这孩子又是······”
来到医院的凡琢似乎很平静。他按压住曾经的同事的好奇心，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脸上只有苦笑。他背着小男孩来到医院，随便找了个名字帮他挂号分析。很多天过去了，男孩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的迹象。因为能量消耗很小，他的身体就这么陷在一个尴尬的状态。
“我暂时没什么事做。当然，还是做老本行救人比较有意思。”凡琢无奈地笑笑，尴尬地吐槽着自己的无能和颓废，眼睛却从未离开过灯箱里的男孩脑部的放射图谱。“如果没有那件事，你肯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的。”同事似乎在为他打抱不平。
“哦？其实吧，我感觉自己还是一个医生呢，毕竟从医执照还没到期呢。”凡琢面带微笑地说，“反正特种伤医院的手术室多对吧，虽然没啥钱，不过我要预约一下，明天上午开始的私人手术。”
“开玩笑的吧······你忘了预约一场手术要花多少钱了？你不是还在靠补助吃饭吗？”同事脸上尽是不理解和狐疑。凡琢只是默默点点头。
自己变了，但又好像没有变。
凡琢清楚而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变化，以前的自己总是怀疑这，怀疑那，总是怕自己的决定出问题。自己沉默和站队的时候，永远属于大流。
但当自己受到某些力量的驱使时，自己就会不顾一切地走上自己的路。
曾经希望悄悄证明自己，所以怪罪过这个社会的弱肉强食，当然也厌恶过这个社会的各路规则。可现在想想，那终归是稚嫩的，是无脑的。
要证明自己，不是怀疑和甩锅给其他人，而是要显示出自己的能力。
凡琢突然想起了之前的女性给他说的那句话。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当所有责任和选择都压在自己身上时，你内心遭受的那种痛苦的。”
正是由于责任和人性的逼迫，他才被迫走上了证明自己的路，这是毫无弯路可言的正直的路。宛如梦幻一般，自己说了要救下那个孩子。说到的就一定要做到，这才是真正的自己，是别人钦佩的作为医生的、能够救死扶伤的自己。而那个甩锅的自己，只是一味在逃避罢了。
心怀梦想和责任而带来的这份苦楚，自己逃避了多少年呢？
呼啦一声拉开椅子，凡琢披上同事挂在门口衣服架上廉价的白大褂。还是熟悉的重量，还是熟悉的厚度。可是直到现在，自己才又一次有了资格穿起这件大衣。
“我要做的很简单，做个尽职尽责的医生，这辈子就够了。”
Part5 未竟的燕雀梦想
终究自作孽呢，这场手术欠下几辈子也还不完的贷。信誉积分也扣的所剩无几，社会补助也因此中断，现在凡琢处于隐姓埋名和被迫流浪的境地。不过值得宽心的是，手术还算比较成功。孩子虽然记忆不再，但小命算是保住了，意识恢复也是迟早的事。
证明自己这条路，恐怕走起来还是有难度的呢。
“我去，什么垃圾机器，连一丝值钱的金属都没留下啊喂！机器的回收工作人员怎么突然这么严谨了啊？”
不过，白天做做拾荒大叔，晚上也可以做做操刀的医生梦啊。
“真希望我的患者都能懂一点感恩啊，”凡琢抓抓头，
“嘛，也希望他们都能得到神的祝福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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